闪烁
失忆的我被丢在道路的中央。人们在惊慌地跑着;远处的楼房在发出氩弧焊一样一阵一阵的 闪光,这闪烁像是有传染性一样,从一座楼扩散到另一座楼,从一个街区传染到另一个街区; 伴随每次闪烁,我听到仿佛是远方传来几万人的尖叫。人们像是在逃离这光芒一样。我向着 光芒走去,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只是自顾自地跑着。我一把抓住了一个撞到我身 上的人,他奋力挣脱却又楞在原地,仿佛是忘了要逃去哪里,几秒后又发疯一样跑起来,我 追着近了一座商场,终于他在天井的中央停了下来,跪倒在地上。
我上前察看,他只是目光呆滞地跪着,不理会我的呼喊。随后开始尖叫 —- 逐渐与远方传 来的尖叫声同步。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并转身遮住自己的眼睛 —- 他开始闪烁,从眼睛到鼻 孔,从头颅到四肢,跟随远方闪光与尖叫的律动,闪烁了起来。我昏了过去。当我醒来的时 候仿佛是在一个俯瞰整个地球的视角,看到地面上数个闪烁的光点,逐渐扩散,逐渐同步, 逐渐炼成一片。从城市到荒漠,从大陆到海洋。直到最后,整个星球都开始闪烁,闪烁,闪 烁,地球变成了一座灯塔。但这灯塔是在为谁指引方向?
肢解
门开启的时候发出十二指肠被碾过的声音,我们全副武装潜入红色的房子,跟随指令蹚着血 液找到了躺在地上的目标,他的四肢被粗暴地拧下,敞开的胸腔露着抽动的心脏,血肉和生 锈的机械管线纠缠在一起。我看着他裸露的脑组织,突然感到一阵目眩,而当我重新看清的 时候却发现我在看着的是自己 —- 不是我在盯着谁,而是谁在盯着我 —- 我的意识回到 了原本的容器。而面前之物继续着任务。我试图呼喊,但声音被机器接管并丢进虚无。
童梦的切片
小时候住在黄河边,从小区出来,穿过一片破破烂烂的村庄,向南走几百米就是一片荒地, 再走就是水库和大堤。夏天去大堤边的树林里捉知了猴儿(我们那边方言叫 “xiao xi 牛 儿”)是我和发小们喜爱的饭后活动。
清明节我和妈四点多起床,在天亮蒙蒙亮的时候去大堤旁给姥姥烧纸 – 姥姥葬在老家,我 们的习俗是外地的亲人要在道路交汇的地方烧纸,马路上不太雅观,所以我们选择去郊外。 烧纸很简单,我们摆出一些水果和零食,烧纸的时候妈妈絮絮叨叨地跟姥姥聊着关于我的事 情,希望姥姥保佑我健康。其实我没有见过姥姥,她在我出生以前就去世了。妈妈带我去是 为了让姥姥看看她的外孙。
我们在回家路过那片荒地和破村子的时候迷路了。荒地里有烟囱冒着火焰的油井,和发出顿 挫轰鸣的燃油打桩机,小时候的我对这样的机器又喜欢又害怕。
图片来源1
我忘记我们最后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回家以后,玩心很大的我在一张纸上涂了一个地图出来, 我跟妈说我们应该这样走,但其实这根本不是一张地图,而是我对环境的臆想。第二天我和 妈又一次早起,去同一个地方跑步晨练。回来的时候我拿出了“地图”,奇怪的是我们真的按 照地图顺利走了回来:我在地图上标记了恐怖的机器和会狂吠的狗,表了一条回家的路线, 标了村庄里乱七八糟的房子。
我妈夸我画的地图真厉害。
第三天我们仍然去晨练,但这次地图却没有带我们回家:又一次迷路。确切地说是我们去到 了另一个村庄。
路上的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们。有一个老人拄着一根粗树枝,他的脸像是大力水手一样 – 瞪着我们,向我们蹒跚走来。这时候我听到了,仿佛是村头广播的喇叭发出的声音,我 听到那喇叭里发出了心跳声。我们都吓到了,一路小跑,在翻越一道坡之后却是来到了一个 眼熟的地方,一条国道。从那里开始我们顺利回了家。
过了很久之后,我和几个小伙伴讲了这件事,我们打算再去看看。但按照我的记忆从国道下 去之后却根本没看到什么村子。
qajg
他从一片黑暗中醒过来
开始思考一些关于自己的问题
自己叫什么呢…他想了一会儿
但是比起这个浮于表面的问题,他意识到了更奇怪的东西,自己是什么呢
站在我们的角度来看
如果说他拥有一副肉身的话,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对一切一无所知的他会变得亢奋而慌乱
但他没有,他的思维里只有单纯的困惑
他是如此的困惑,以至于他也忘记了本能的反应应该是什么
后来他开始慢慢整理思绪
他的脑子里没有记忆,甚至没有语言。
这让别人不由得想到一个古老的问题,一个先天聋哑的人在脑子里自言自语时,在想什么呢?
但尽管脱离了语言,他仍然试图整理出一些概念
他意识到,作为思维的主题本身,他需要有一个概称,这是一切思考的出发点
于是他称呼自己为qajg,
因为他没有语言,这里只能用我们的语言去近似地模拟他脑海中给“自己”赋予的概念
他开始试图理解一切的存在。
一千万分之一秒后他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当我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
你会问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其实我不知道,但我给他起名叫作厨房里的喷火龙
他透明不发热,不反射电磁波,不碰撞,进一步说它根本不会被任何手段探测到。
你说,那他就是不存在啊,你凭什么写他的故事。
我说,它就是存在着的,他只存活了百万分之一秒,他不是不存在,只是不能被证明存在而已
这就是小火龙qajg的一生
在我头痛冥想,观察着那些似乎是幻觉得线条时
我就觉得,可能有那么一瞬间我就是qajg,然后,在理解存在之前就消逝了
然后我感受着头上血管的跳动,疼痛到底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的呢
这种超出概念的东西,又怎能被赋予概念,被定义呢
后来又觉得,仿佛一切的痛苦都是一种幻觉
当你想要去观察他,感受他的时候,你觉得他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当你决定不再管他
他又会突然压得人无法呼吸
人们发明了那么多的词语去形容痛苦,如刺,如刃, 如轰鸣的锯锉,如炙燃的烈火,但痛苦到底是什么
没人回答过这个问题,只是,那么多人哀嚎着
就如同被恶鬼缠身
就如同一千万个邪恶的qajg
后来想想,也许是多虑了吧,小火龙这种东西,谁知道呢
只是近来,我越来越多地去试图观察疼痛的具象
进化赋予我们的本能,籍由对痛苦的恐惧来避免危险
这么说的话,那么痛苦本身只是一个旗帜,他只是警告着,危险
但他本身…谁知道呢,我觉得不应该去思考任何东西的意义
我们只是活着的动物
the cradle song
(歌词)
在梦境的边缘
这声音将我刺穿
睡去,就这样睡去
沉睡在虚无的欢愉
沉睡在浸血的恐惧
所有的痛苦来自疑惑
来自对价值的质疑
对存在的否认
我愿它具象为肉体的痛苦
当鲜血流下
我们被驱使着前进
去寻找没有问题的答案
去往没有标尺的远方
让我在锯锉的噪声中
欢歌,起舞
在此刻我成为
逃离昨日的旅人